小手術的千言萬語

我大學的時候，
曾經因為一個小手術要全身麻醉，
從手術前的準備直到出院後的恢復，
整個過程的記憶已經沒有辦法成串的完全保留，
但有些片段卻很鮮明的留在腦海裡。

『進手術室前 在冷得要命的等待室
一邊對未知感到徬徨 一邊忍受低溫等了好久』

『手術台上的燈』

『麻醉昏迷前最後一眼看到的是個女醫師，她要我不要擔心』

『吸入式麻醉氧氣罩 罩在我鼻子上的瞬間』

『醒來昏沉中 迷濛裡 看見大門一開 在門前等著的人群中好像有爸媽的身影』

『麻醉退了之後整個胸腔、肋骨猶如千刀萬剮般地疼痛』

『當時的閨蜜J同學 適時的在我醒來沒多久後 致電關心，話筒到我耳邊時我就不爭氣地哭了』

『拆線前很粗的黑線穿插在皮肉內 傷口的模樣』

『拆線的時候，我躺著，醫護人員要我忍一下，線抽離身體的痛感』

每個片段是2～3秒的影像，
斷斷續續卻清清楚楚，
連疼痛的感覺即便到現在已經過了12年都還是可以輕易地想起。

這幾天正巧因為身邊有朋友開刀
以及自己要做全身健康檢查，
在健檢前的表單上要回答「是否曾經手術治療？」的提問時，
那個十二年前的小插曲，
又在腦海裡播放了起來。

那個手術是手汗症的手術，
在左右腋下各開一個約1cm的洞，
由內視鏡穿進胸腔內進行的手術。
當時只覺得從小伴隨過多的手汗實在很麻煩，
而且爸媽允許，醫生又說是小手術，
年紀輕輕不懂得要害怕什麼。

那是2004年的春天，
到了夏天我就離開高雄北上工作，
然後開始想要吃素，
隔年2005年夏天，
因緣際會才開始“真正吃素”
（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現在想起來，好像是因為這段小手術的關係，
才讓我後來吃素的心可以越來越堅定的。

因為真的很清楚了解，
原來“痛”跟“苦”的記憶是可以那麼清楚鮮明的啊...
那種身上挨了刀的痛、
等待面對時忐忑不安的無助感 以及
麻藥退了的苦楚在得到一點安慰時多麼想要大哭釋放卻無法用力釋放的委屈，
是即便現在我人都已經沒事了，
傷口也癒合留疤了，
還是存在記憶裡那麼清楚。

所以當人家說，
動物跟人一樣能感受到快樂開心，
也會對挨刀感到害怕與擔心，
也會因為皮肉之苦感到生氣或委屈時，
我一點也沒有遲疑地真心相信，
因為我的身體跟心靈都深切的體悟過啊！

「妳看著大家吃葷，看起來那麼好吃 那麼香，妳真的都不會想吃嗎？」
吃素之後，我常被問到這個問題。

對我來說，眼前看起來似乎色香具全的食物，
是和我一樣的東西，
是比年輕時那個二十幾歲的我
受了更多更多我難以想像的痛苦而來到眼前的盤子裡。

所以我每次都只會笑著搖搖頭 回答說：「一點都不會。」
而心裡其實千言萬語。